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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利息,疼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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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7章 利息,疼痛

    一连三日,晏日园的榕树下,都是纤漠绣图的身影。小胡子守在一旁,就看着纤漠手中的玲珑金线从绣图上穿进穿出,一进一出之间,绣图竟越发的活灵活现起来。

    纤漠扯住玲珑金线的一头,手上的力道一紧,线断了,图却也完成了。

    夕阳西下,晕黄的落日余晖洒在绣图上,更是增添了一抹金碧辉煌的意蕴。

    纤漠笑了,用这图,她或许还有一丝机会。

    “柳才人,这图可真好看,是奴才看见过最美的绣图了。要是挂在大厅里,肯定好看。”小胡子目光落在绣图上便收不回来,嘴角带着傻傻的憨厚笑容。

    纤漠一愣,随即也笑了。食指伸出点在小胡子的鼻头上,纤漠笑道:“呵呵,这图可不是用来挂在厅里的,是用来送人的。”

    “送人?”小胡子一怔,愣愣的看着纤漠。

    纤漠也不答话,只淡淡的笑,抬头向远处望了一眼,夕阳隐去,天边的云彩斑斓也渐渐没了光华。纤漠收起绣图,小心的裹了起来,便迈出步子向外走去,只回头给小胡子交代了晚些时候便回来。

    凌霄宫,是惭洛的居所,气势如虹,守卫森严。纤漠拿着绣图来到这里的时候,天色已经黑尽了。

    银子是个好东西,纤漠知道,所以用了些银子便打听到,那个高高在上的王,此刻并不在凌霄宫中,可是去了哪里,侍卫却是说不清的。皇上的去处,又且是人人都知得的。

    纤漠有些失望,将怀中的绣图拥紧了些便想转身离开,只是临走的时候忍不住向那凌霄宫的大门望了一眼,这般辉煌的宫殿,是那个男人的居所。

    刚一转身,迎面便来了一行人,纤漠停下步子,还来不及看清,对面行来的人却先发现了纤漠。来人竟是贤妃娘娘,跟在她身边的还有几个宫里的妃子,上次的凉亭第一次见到贤妃时候,这几人似乎也是在的。

    纤漠的眉头不禁拧了起来,脚步犹豫了一下,还是向前迈了开去,只是步子里到底留下了一抹僵硬。

    几双绣花鞋出现在低头走路的纤漠面前,纤漠抬头,对上几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眸子。纤漠没有退缩,可是心中却早已经冰凉。

    “这不是柳才人么?”贤妃娘娘站在纤漠的最前方,是第一个开口的,声音里不像是惊奇反倒是一种兴奋,一种看见猎物被困在手中即将被自己玩弄的兴奋。旁边的妃子们赶紧附和着,莺莺燕燕的围在纤漠周围,面色都有些狰狞。

    纤漠没有说话,只是咬紧了牙,她知道,这时候,不管她说什么,都躲不过了,那又何必将自己的尊严也一起埋葬掉。

    “好久没见着了,姐姐我可是天天都在想着柳妹妹你呢。”贤妃娘娘顿了顿,灿烂的笑着说:“今天皇上赏赐了好多个西域美食到姐姐的宫里,要不……妹妹也来一起吃?”

    贤妃娘娘的声音温柔似水,谁见了都会相信,这样温柔的她有着一颗善良的心。可是纤漠不会,纤漠见过将军府的那两个女人,所以,从她娘亲死的时候,她便知道,世界上只有两种人,欺负人的和被欺负的。

    纤漠冷笑,她自然是不会傻到贤妃娘娘真要邀她共进晚餐,可是,扫了一眼面前一双双闪烁兴奋光芒的眸子,纤漠却知道,去不去,已经由不得她了。

    纤漠知道,皇城里的女人,没有一个是心慈手软的,可是,纤漠也没有想到,这里的女人,已经不能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了,因为她们早已经没了心。所以,纤漠的背挺得直直的,苍白的脸上绝对看不见一丝懦弱。

    “在我的弥影宫里当着我的面勾引皇上,这笔账,今天我只收个利息。”恍惚中,纤漠只听见了这么一句,便没了意识。

    夜,很深,一条阴森的小巷子,是宫灯照不到的地方,角落里,蜷缩着的是一个虚弱的身影。纤漠睁开眼,黑漆漆的世界里,只能看见巷子口的方向透着点点的光亮,而手中拼命抓着的是那张玲珑金线绣成的绣图。

    绣图被紧紧的拥在了怀里,嘴角的血腥味刺激着感官,纤漠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液体,借着昏暗的光,竟是一片刺眼的红色。纤漠只淡淡的皱了一瞬眉头,便撑着墙面站了起来,将绣图拥紧了一些,摇摇晃晃向巷子外走去。

    来到御花园的莲花池畔,借着园里宫灯洒下的烛光,水面上映出的是纤漠一张惨白的脸。脸上的疼痛有些火辣,纤漠咬紧了牙,掬了一捧池水泼在脸上,刺骨的冰凉,将脸上的火辣减轻了几分。

    纤漠扯着脸上疼痛的肌肉,狰狞的笑了,那笑声在安静的御花园里,比鬼魅来得更加恐怖。她,纤漠,发誓,今天受的,将来每一丝每一豪都要讨要回来。

    “到底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,连笑也笑得这么狰狞。”

    一个冰冷却带着漫天豪气的声音出现在纤漠身后,那声音,纤漠这辈子都忘不了,竟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。

    纤漠回头,怔怔的看着面容冷酷的惭洛,脸上的笑容,僵在脸上,狰狞还来不及收回。

    惭洛扫了纤漠一眼,面色更加深沉了,他走到纤漠的身旁,弯下腰,一把攫住纤漠的下巴,手抚上他的脸,没有一丝的温柔,触到的正是纤漠受伤的地方。

    纤漠吃痛的叫了一声,可是惭洛手上的力道不但不减,反而重上了几分。

    “这辈子还没有女人敢把巴掌甩在我的脸上,你,是第一个。”惭洛说这句话的时候,手上用足了力气。

    纤漠的头仰得高高,直视着惭洛的眼睛,皓齿却咬紧了下唇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“你不问,为什么你还能好好的活在这世上?”惭洛猛的放开纤漠的下巴,身子直直的站着,水面上,映出一个挺拔的身影。

    “因为你不想我那么轻易的死。惹到你的人,你要让他比死还难过。”纤漠苦笑,脸色更苍白了几许。

    惭洛笑了,仰天长笑,笑到最后俨然有了几分狰狞,他回过头扫了一眼纤漠,只说了那么一句。“宫里的女人,美丽是一个错误,而聪明的女人,更是让人无法容忍的错误。”

    惭洛说完转过身,向着池畔的小路迈开了步子。刚走了两步,不料身后的纤漠却突然的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

    惭洛回头,一瞬不瞬的望着纤漠。纤漠眼中的坚毅一闪而逝,站起身将怀中的绣图拿了出来,双手递到了惭洛的面前。“这个是我秀来送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惭洛愣了愣,挑了挑眉,犹豫了一下,终于接过了纤漠手中的绣图,对着宫灯的方向将图打开,他手上的动作却在看见绣图的时候僵硬,只一瞬,绣图便从他的手中猛的掉落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惭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个字的,他顾不上地上的绣图,一把将纤漠粗鲁的扯到了面前,伸手便锁住了纤漠的咽喉,死死的钳住。

    生死,只在他一瞬的心思。

    可是纤漠不怕,反而笑了。

    “你怕了?”纤漠冷冷的说,眸子里映出的是惭洛铁青的脸色。“这幅图,你应该是忘不了的吧。这图里,可有着你和太后娘娘的……”

    纤漠的话让惭洛抓了狂,他猛的一口咬在纤漠的唇上,将她还未说完的话堵在喉间。

    夜风冰凉,夹杂着池水的湿气,飘荡在两人之间,带出一片寒意。惭洛放开纤漠的唇时,口中的腥甜味道已经冲破脑门,将灵魂吞噬。

    惭洛疯了,像一个魔鬼一般,眼里带着充血的颜色。一手捂住纤漠的红唇,一手抚上纤漠的身体,在纤漠的挣扎下,他没有一点犹豫的将纤漠身上的衣服撕裂成碎片,口中却残忍的低吼:“女人,你是找死。”

    纤漠没有反抗,任压在身上的男人,将衣服的碎片丢尽池水里,惹出一片涟漪,甚至,在纤漠的脸上连一丝恐惧都看不到。

    在惭洛撕扯着她的衣服时,纤漠却若无其事的说:“这幅图是一个秘密,我用这个秘密来换两个祈求。第一,因为你说我是妓女,所以我才打了你,即使我是你的妃子,你也没有权利侮辱我,所以,我们算是扯平了。第二,我要一个宫女,雪月园,莲儿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……”惭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手却落在纤漠的身体上没有移开。“你……这是在和朕讲条件?你以为朕会答应这种荒唐的要求?”

    “你会……”纤漠只说了那么一句。

    纤漠说话的时候,目光一直望着天空那个,漆黑的夜,看不见一点星光,瞳孔里只剩下一片苍茫。

    风有些大,险些将纤漠的话吹散,惭洛怔了怔,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,他竟那么简单的站起身离开了。纤漠只扫了一眼他的背影,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孤独味道。

    她扬起嘴角得意的笑了,只要用些手段,皇宫里便没有秘密。花银子打听了一些东西,再加上那绣图,纤漠心中早已经明了了很多东西。

    纤漠知道,这个皇宫的王、天下的主宰,小时候有个乳名,叫做湖儿,而太后娘娘才入宫的时候,曾经被封为牡丹才人。

    湖水荡漾生牡丹,缠缠绵绵,爱如意,落在地上散开的那绣图在烛光下,竟是带着异样的灿烂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晨,天边的云彩刚刚被光芒照亮,激起耀眼的白色。柳子莲出现在纤漠面前的时候,两个女人同时淡淡的笑了,她们都知道,皇宫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。

    “我果然没看错人,你不会让我等太久。”这是柳子莲见到纤漠时说的第一句话。

    纤漠只抿紧了嘴唇,似笑非笑,她想,她纤漠,有一天一定要将这皇城踩在脚下。

    纤漠记得柳子莲得知把她要过来的过程时,曾经疑惑的问,为什么纤漠会那么肯定,那个主宰着天下的男人,会答应这种无理的条件?

    纤漠只淡淡的笑,目光落在远处的云彩上,她说:“他会。他骄傲,他不会让我那么轻易的败在他的手里,他会陪我玩,但是他却绝对不会让自己输。他要让我生不如死,所以,他一定会答应。”

    纤漠说的话,柳子莲直到很多年以后才明白,可是她却永远都忘不了纤漠讲这席话时面上的表情,麻木,残忍,冷酷,却也悲哀,就宛如……宛如一具冰凉的尸体!

    柳子莲不知道,有一句话,纤漠并没有说出来,那个主宰着世界的男人,和纤漠好像,所以纤漠才懂。

    柳子莲的加入让晏日园多了些人气,最开心的莫过于小胡子,整天的莲儿姐前莲儿姐后的叫着,柳子莲生性冷淡,这样的热情在她看来却过于的嘈杂。说了好多次,小胡子像是铁了心要认这个姐姐,莲儿姐叫得越发的热络了,惹得柳子莲也有些头大,险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。

    纤漠每每望着小胡子的热情将柳子莲弄得哭笑不得的时候,她总是会温柔的笑,那笑容比阳光灿烂,却也是她在这皇城里,唯一能自由的笑容了。

    一转眼,柳子莲来到晏日园也大半个月了,这样平静的日子虽然过着舒坦,可是柳子莲和纤漠都知道,这样的日子却绝对不会长。果然,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,总管太监带来的消息将晏日园短暂的平静击碎了。

    总管太监说,珞榖国使臣携公主米尔纳前来云翳国出访,今晚就到,皇上说,怕下人们不够心细,所以要让柳才人亲自去打理珞榖国公主的日常一切,不能怠慢了公主。

    柳子莲冷笑,纤漠却不动声色,该来的总会来,缺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,这个道理纤漠又且会不懂。纤漠往远处的天边望了一眼,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泛着淡淡哀伤的笑,她步入房中,一个下午再没出房门一步。

    小胡子倒是挺高兴,追在柳子莲的屁股后面一个劲儿的说,他们主子要出头了,皇上竟然会把关系管家脸面的事情交给柳才人打理。柳子莲忍受不了他的聒噪,也懒得向他解释,最后不得已学着纤漠的模样,将房门关了个紧。

    天色刚刚暗了下去,换上一身墨绿的绸缎,面上施一层薄粉,胭脂抹得有些浓郁,纤漠这才带着柳子莲出了门。那珞榖国公主住在有朋殿,在皇城的正南面,是专门用来款待异国最尊贵客人的,能住进里面的人,皆是各国的王子公主,藩王宰相。

    负责有朋殿事物的是一个老么么,姓许,五十多岁了,却不像大多老么么一样身材臃肿。许么么很瘦,宫女服穿在她的身上,只露出两只干瘪的手,可是她的目光却是精明的,在看见纤漠的第一眼,脸上便堆足了笑,尽管那时的纤漠不过是一个才人而已,在这皇城里还没有地位。

    将琐事都处理好之后,天色彻底的暗了,纤漠和柳子莲等在院中的八角凉亭内,珞榖国公主迟迟没来,派去打听消息的太监也一去不回。这事情里,着实透着一些蹊跷。纤漠拿起石桌上的一杯清茶,泯了一口,心思却不在那苦涩的滋味上。

    “柳才人……”许么么来到亭中,干瘪的手指放在腰间,纤漠扫了一眼,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,这样的手指比尸体来得恐怖。

    纤漠点了点头,许么么似乎犹豫了一下,皱巴巴的脸,看上去似乎气色不好,她开口道:“刚才听一个路过大殿的宫女说,那珞榖国公主……”

    许么么的话说道一半,大门的方向却募的出现了一个人影,纤漠拧紧的眉头还来不及放开,许么么正要说的话在看见了那人之后也梗在了喉间。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,模样清秀,柳眉大眼,小嘴薄唇,身上穿着的一抹火红异族服饰颇为抢眼。

    那姑娘大眼睛眨巴着,走进亭中,站在许么么的面前,身材高挑的她比许么么高出一个头来,她一甩手,一个响亮的巴掌便落在许么么的脸上,手指着许么么的脸冷冷喝道:“你说,珞榖国公主咋了……”

    这么刁蛮的女子,倒是少见,纤漠放下手中的茶站了起来,和柳子莲交换了一瞬目光,两人点点头,心中都已猜到,面前这人,恐怕就是那个她们要迎接的珞榖国公主。

    许么么在宫里呆的时间长,敢这么随便甩她巴掌的人,她自然也看得出面前这个姑娘的身份,赶紧仓惶的跪下,口中连连道着:“奴才该死,奴才该死。”

    许么么干瘪的手伏在地上,离纤漠的脚不过一尺,纤漠扫了一眼,眉头越发的拧紧了。这吐蕃公主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儿,这便是那个男人的目的吗?要她来伺候这种生性刁蛮的女人。

    “你是该死,可是本公主答应了厄尔浦西今天晚上不会再赐死奴才。算你运气好。”米尔纳扫了地上的许么么一眼,一脚踩在她干瘪的手上,狠狠的碾了几次,直到许么么险些晕了过去她才收回了脚。

    纤漠扫了一眼地上险些晕厥的许么么,脸上瞬间苍白,即使脸上抹了浓郁的胭脂也遮盖不住。

    将注意力从许么么身上收回的米尔纳这时才注意到亭中的另外两人,视线落在柳子莲脸上的时候是惊艳,可是落在纤漠脸上的时候却是再也收不回半分。

    她怔怔的走到纤漠的面前,伸手便扶上了纤漠的面,有些喃喃的赞叹:“这样的一张脸,真的会出现在人世间么……”

    门外的巷子似乎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,米尔纳眉头一紧,面色一沉,只冷冷的扫了一眼纤漠,转身便步出了亭子,自顾自的向大厅的方向走去。纤漠和柳子莲互看了一眼,眼中竟是无奈,只得迈开步子匆匆跟上。

    米尔纳转身行了没几步,脚步声却猛的顿住,十几个人影便出现在了大门口,都是气喘吁吁的模样。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,长得颇为俊朗,高鼻薄唇,满脸的英气,一眼望去宛如黑暗中的阳光一样耀眼。他身上的服饰风格和米尔纳相似,身后还跟着一群仆人。

    “公主……”他本是开口叫米尔纳的,可是一开口,却看见了回头的纤漠,那容颜,倾国倾城。

    空气仿佛凝滞,他只愣愣的看着纤漠的面,目光是没有丝毫遮掩的火热。他痴痴的向着纤漠方向走了过去,直到离纤漠不过一丈的时候才停下,步子却不敢再前进半分。他怕,怕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女人,只是一个幻影。

    纤漠不知道,就是这么一个痴痴望着她的异国男人,却在她的生命里掀起了惊骇的波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