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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.权臣的早逝原配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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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待那一丝银光回到墟渊,重新与王座上的银光人影融为一体后,她似是隐约清晰了一分。

    银光人影尝了甜头,便又招手间放了一缕魂魄进入墟渊,自那玉阶尽头徐步而来。

    那魂魄走近了,方才让人看清,那竟是位大着肚子的妇人。说是妇人,其实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,妩媚清艳,姿容美极,即使孕态明显,面容苍白憔悴,也难掩其桃夭秾李之色。

    这一次,银光人影没有跟她诸多废话,直接让她看了窥世银镜。

    妇人看完,便听得银光人影道:“告诉我,你的心愿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心愿都可以?”

    “是的,只要你给的起代价。”

    那妇人又问:“需要我付何代价?我如今不过一孤魂野鬼,身无旁物,怕是给不了阁下什么。”

    说完,那妇人满是哀容地道:“若阁下能帮我完成心愿,便是让我魂飞魄散也愿得。”

    “你魂飞魄散对我有何好处?你权当我是渡你之人便可。”

    “说出你的心愿,我为你完成,至于你要付的代价,到那时我会自取。放心,绝不伤你魂魄,说不得我心情一好,还会顺手送你和你的孩子去轮回。来世再做一对母子也说不定。”

    听到最后一句目中绝望逐渐转为狂喜:“阁下此言当真?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真。”

    “我本就是孤女,除了我的孩子,我已谁都不在乎。那书里,我没个好下场便罢了,可我的孩子,还没生下来便受我牵连而死,我不甘心吶……”

    “虎毒尚且不食子,他怎么那么狠心!”

    “我想让他后悔!后悔那么对我,后悔杀了我的孩子!”

    “仅仅是后悔?”

    那妇人闻言一怔,沉默半晌,面上的怨戾之气竟是去了不少,她叹了口气,明明声音平淡,语气和缓,却让人觉得杜鹃啼血一般闻之心痛:“对,让他后悔便可。”

    “他到底是我儿之父,我亦……”曾真心真意地心悦他。

    即使知道他非良人,即使清楚他心狠手辣,毒妻杀子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,换做旁人可能会想让他死,可是……我这辈子也做过太多错事,我不怕害死他后罪孽加身,我只怕再牵连我儿,只怕来世无法与我儿相聚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以。”

    妇人闻声看向王座,只见那层层银光里有一模糊的人影,似是轻轻抬手,便有一缕细如发丝的银光从中飞出。朝那玉阶尽头的虚空飞去……

    ·

    窗外枝头雪落了一层又一层,那枯黑的老树枝终是难承其重,咔嚓一声折了下来。

    断枝被树底下的雪尘温柔地接住,转眼间又被天上纷纷而落的大雪掩埋,再寻不得踪迹。

    一个身着碧色束腰缎面袄,袄上绣着几朵缠枝莲的美貌丫鬟,绕过几株老红梅,走过一地梅雪,莲步橐橐,行至东兰院门前。

    门房当值的婆子是金全家的,见了那大丫鬟,忙见礼道了句“碧麟姑娘福安”。

    碧麟从袖里摸出几颗银珠子,塞进金全家的手里:“这几日天寒地厉害,我家夫人身子不好,出不得门……”

    金泉家的刚拿了银珠,还未听得碧麟把话说完,便见门里又走出来个柳眉杏眼,翘鼻朱唇的大丫鬟。

    那丫鬟穿着打扮好生气派,举止神态比起一般小门小户的正经主子姑娘还要多几分气势。

    “我道是谁,原是碧麟妹妹。”玉芹拂了拂鬓发,面上笑问:“可是大夫人身子又不好了?还是逢春山阁又缺炭了?且宽心,如今我们二夫人当家,便是短了自己也不会短了逢春山阁的份例……”

    碧麟低眉敛目,沉声道:“逢春山阁已整整一个月没见着炭火了,大夫人身子实是经不得寒,还请玉芹姐姐通融则个,哪怕让我们出钱买炭也可。”

    这齐府后宅,俱是二夫人李氏把持,她们便是想让人出府买炭,也行不得。若是被抓住,不定还要往大夫人身上安些子虚乌有的罪名。

    玉芹掩嘴笑了笑,“碧麟妹妹这话说的,这府的炭火各院份例都是定好了的,要均出来一些难,但若要买,还是容易地很。”

    “就怕逢春山阁出不起这价钱。”

    碧麟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,忙道:“多少银子也不及我家夫人身子重要,姐姐直说了便是。”

    玉芹上下打量她一番,轻启檀口:“今年这银霜炭外头出地少,我这里价格自然也不低,一百五十两一斤银霜炭,不二价。若是愿意,把钱付了,我自会让人给你送炭过去。”

    碧麟听得两眼一黑,一百五十两一斤,她怎么不去抢?趁火打劫都没她这样的!

    碧麟还想再同玉芹说道几句,却见她面色不耐地摆摆手:“你若是考虑仔细了,再来寻我,我这还有事,没那么多功夫跟你磨嘴皮子。”

    玉芹说罢便走,碧麟想拦却又怕得罪了玉芹,连这买炭的机会都没有。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愈走愈远。

    回到逢春山阁,碧麟进屋就瞧见主子单衣外披了件裘衣在作画。

    “我的夫人哎,快别画了,先穿了衣裳,暖暖手脚再画,您才发了一场高热,大夫千交代万嘱咐不让您受寒……”

    碧麟边说边在程黎身边忙活,又是手炉又是暖鞋的。

    程黎也不拦,任她折腾。

    碧麟忙活完,又去训斥屋里的小丫鬟,责怪她们不尽心。

    “好了,是我不让她们进来打扰的,她们也只是听吩咐罢了。”

    程黎看着画了一半的梅雪图,放下笔,将画丢进火盆里烧了。

    “夫人,这画好好的,您怎地烧了?”

    程黎走到美人榻边,从榻桌上端起热好的雪酒,给自己满上一杯,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“不喜欢,便烧了。”

    程黎酒量不好,只一杯,脸上便染了红晕。

    她半靠半躺在榻上,手撑额角,声色慵懒:“听说你去东兰院了?可要来了霜炭?”

    提起这事儿,碧麟就一肚子火,不过她不想说太多让主子心烦,便只说今年炭少,东兰院那里也均不出炭来。

    “没有就没有吧。”程黎不甚在意地道。

    反正她这身体已经被她“修补”地差不多了,不需要那些凡物。

    “之前让你打听的事,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碧麟忙道:“打听清楚了,咱们这一带有名气的山头数不胜数,但传说比较多,出过仙人、瑞兽祥物,山势又险峻,常人难以攀登的,有三座,翠奇山、浣霞山和昆机峰。”

    “这其中,昆机峰传闻最多,也最神秘危险,鲜少有人往那里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里野兽多得很,豺狼虎豹经常出没,连樵夫猎人都不往那峰上去,时日久了便峰下也无人敢住。”

    “这三座山的位置,我也打听清楚了。浣霞山最近,翠奇山次之,昆机峰最远,乘马车怕是得三天三夜才能走得到。”

    程黎听完应了一声,便困顿地闭上眼:“你这几日收拾收拾东西,嫁妆库房一并清点了,过几日齐世温回来,咱们便走。”

    碧麟闻言,犹豫片刻,还是多问了一句:“夫人,您真的要跟大爷和离?”

    这世道,和离的女子没几个能过得好的,即便夫人膝下无子嗣,能带走嫁妆,可再多的嫁妆到了外面也是坐吃山空。

    要是夫人以后再嫁,碰上个还不如齐大爷的,又该怎么办?